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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三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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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嬸很快會意,所以,他這些天的反常和沈喬有關。

不過也是,別人也很難讓沈望變成這樣。除了......

想到這兒,王嬸又是一陣嘆息。

她是疼沈喬的,但人哪能沒有偏愛呢。沈望是她從小看著長大的,那麽點大的時候就跟著她。

對他的愛,肯定比沈喬的要多一些。

所以在這種事情上,她自然是希望沈喬能對沈望的好多一點。

沈喬有很多朋友,有很多愛她的人。但沈望不同,他的人生是單調的。

人生這條路上,他沒有別的選擇,也放棄了其他選擇。

按部就班的往前走,盡他最大的所能去走。

那些天沈望沒什麽食欲,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書房裏。

偶爾下樓吃飯,筷子隨便動一下便放下了。

王嬸也不是沒勸過,他全程以沈默回應。

王嬸是知道的,無論自己怎麽勸,都不可能勸動。

沈望並不是耳根子軟的人。

可也不能一直這樣下去啊,就算實在沒胃口,也得多吃一點。

不然身體扛不住。

最後,她還是把目光放在了沈喬身上。

正好下周是沈望的生日,也好借著這個由頭。

哪怕他並不想過。

王嬸最後還是擅作主張的給沈喬打了這通電話。

沈喬接到電話的時候正好在排練,下個月學校有場演出,她是主舞。

所以被寄托的希望更大。徐老師這些天就差沒讓她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待在練舞室了。

此時累到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,她把椅子上的外套拿走,坐在上面,拿了瓶水擰開。

剛要喝,周圓把她手機遞來,說:“你的電話。”

沈喬伸手接過,看到手機屏幕上王嬸兩個字。

疑惑她怎麽會在這個點給自己打電話,還是很快就按下接通。

王嬸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:“是喬喬嗎?”

開場白的語氣並不確定。

沈喬笑容甜,聲音更甜:“是呢,是喬喬~”

王嬸一聽到她這聲音,莫名的心就跟著踏實下來:“哎喲,怎麽好些天不來看嬸嬸了。”

沈喬匆忙喝了口水,把瓶蓋擰上:“最近在排練,有點忙,等過幾天閑下來了我就去看您。”

王嬸聽說她忙,也開始猶豫起來。

怕耽誤她的正事。

沈喬聽出了她的欲言又止,主動問道:“是有什麽事嗎?”

王嬸說:“也沒什麽,就是你沈望哥哥下周生日,想問你能不能來。你也知道,他沒什麽朋友。自己過的話也冷清。”

他的生日居然快到了?

算算日子好像確實。

生日可是頭等大事,沈喬當下就表明態度:“那我肯定得去啊,天上下刀子都得去。”

她好像天生就有這個治愈人的能力,這些天因為擔憂沈望而幾分陰郁的心情,也逐漸見了晴。

王嬸笑道:“那嬸嬸到時候就多做些我們喬喬愛吃的菜。”

沈喬也笑:“沈望哥哥的生日,不是應該多做些他愛吃的菜嗎?”

“你喜歡吃的,你沈望哥哥都會喜歡。”

分明是意味深長的一句話,沈喬卻沒聽出端倪來。

還在驚訝,沈望居然和她口味一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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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望生日那天,沈喬特地空出來時間,和老師請了假。

蛋糕是她自己做的。

雖然奶油是直接去蛋糕店買的。

但總得來說,烤蛋糕胚,抹奶油和裱花這些都是她親歷親為。

也不是第一次做了,之前給她爸做過。那個時候才是第一次做,醜的完全沒什麽食欲。

就連沈喬自己都這麽覺得。

這次有了經驗,所以做出來的比上次明顯有進步。

禮物是接到王嬸電話後的第二天去買的。

特地讓周圓幫她挑的一條領帶。

香檳色的細條紋。

周圓說:“像沈望那種身份地位的男人什麽都不缺,你省吃儉用用你那點零花錢給他買個表,說不定人家還嫌low,不符合自己的身份,不肯戴。”

“更別說衣服鞋子這種了,我平時留意了一下,他穿的不是高定就是一些小眾高奢,咱們這種普通人就別摻和了。”

沈喬所有的想法都被她否決,最後周圓擅自替她做了主。

“買領帶準沒錯。”

於是就買了這條,從五百八講價到一百九的香檳色領帶。

沈喬的零花錢其實還挺多的,除了爸爸隔三岔五往她卡裏打錢,外婆也是。

但前陣子買手辦都花的差不多了。

其中一個已經絕版的,被加價到了五位數。

她咬咬牙,還是買了。

這也導致她這個月的生活費徹底成了赤字。

這條領帶無疑是讓她本就不多的生活費更加雪上加霜。

她將無助的眼神移向周圓:“未來這十天,你應該不忍心讓我餓死吧?”

同樣生活費見底的周圓拍拍她的肩,語重心長道:“說什麽胡話呢,我當然是陪你一起餓死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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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望生日當天,沈喬提著蛋糕坐地鐵過去。

學校位置偏僻,沈望家雖然在市中心,但坐地鐵還是得花費一個多小時的時間。

中途還得轉車。

平時打車半個小時就到了。可誰讓她現在窮了呢。

那點車費,能省就省吧。

唉。

沈喬嘆了口氣,認命了。

地鐵上的那一個小時尤為煎熬,她小心翼翼的護著蛋糕,生怕被撞歪了。

這可是她做了好久才做好的。

出地鐵以後還得走個十幾分鐘。

王嬸過來開的門。

屋子裏安靜的過分,壓根就不像是在過生日,和平時沒什麽區別。

一點生日的氛圍都沒有。

沈喬把蛋糕遞給王嬸,自己扶著墻換鞋子。

視線在客廳裏掃視一圈,沒看到今天的主人公。於是她問王嬸:“沈望哥哥呢?”

王嬸欲言又止:“在書房呢,他......要不你去叫他下來?”

說這句話的時候,王嬸還是有些於心不忍的。

畢竟沈望那個脾氣,偶爾連她都覺得可怕。

這次不顧他之前的囑咐,非但沒有阻止沈喬過來,反而還主動邀請她。

更別說他並不想過這個生日。

沈喬壓根就不知道危險在前面等著自己,摸了摸包裏的領帶盒。

非常爽快的點頭:“好啊。”

然後她上了樓。

王嬸憂心忡忡的看著她的背影,在心裏為她祈福。

......

沈喬敲了幾下書房門,沒動靜。

她又敲了敲,並開口問道:“沈望哥哥,你在裏面嗎?”

仍舊沒動靜。

她還以為他是沒聽到,於是加重了力道。

下一秒,像是有什麽砸在裏面的門上。

沈喬楞了會。

......然後擅作主張的把門打開了。

因為沒反鎖。

書房內有好聞的氣息,原先還覺得熏香味太奇怪,想不到多聞了幾回反而喜歡上了。

門邊的地上是一本書。

想來剛才砸過來就是這個東西了。

沈望正低頭看文件,電腦裏不時有匯報的聲音傳來。

關於這個季度的盈虧和收購進度。

沈喬非常識趣的站在一旁,沒有打擾他。

而是等他忙完這一切後,才走過去:“今天的工作還有多少?”

她靠在桌旁,動作自然的低頭去看他的電腦。

大抵是因為此時的動作,他們之間的距離被拉近。

沈喬聞到他身上的墨香味。

又瞥了眼旁邊那幾副還沒來得及裝裱起來的字畫。

心平氣和。

平心靜氣。

以和為貴。

沈喬沈默,所以他是正趕上他心情不好的時候了嗎?

她心裏剛打起了退堂鼓,就看到他把電腦合上,擡眸看她。

又來了。

又是那雙清冷深邃的眼。莫名膽寒。

沈喬從包裏拿出禮物,打開話題:“今天生日就開心一點嘛,這可是我精心給你挑的禮物。”

遞出去的禮物始終沒人接,沈喬只得放在桌上。

“打開看看。”

他把盒子推開:“還有事?”

“當然有。”沈喬眨了眨眼,“我是過來給你慶祝生日的。”

他冷冰冰的下逐客令:“我不過生日,沒什麽事的話你走吧。”

沈喬說:“我不走,我還打算留下來蹭飯呢。”

因為她的這句話,眉頭皺起。

沈喬癟癟嘴,裝委屈:“為了給你買禮物我花光了我所有的零花錢,連學校食堂都吃不起了。你要是現在趕我走的話,我只能餓肚子了。”

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:“我腸胃不好,一頓飯不吃都會胃疼,還有可能弄出腸胃炎。”

於是,眉頭皺得更深:“為什麽會腸胃不好?”

見目的達到,沈喬裝的更委屈:“我們學舞蹈的平時忙,訓練起來就忘了時間,飲食不規律。再加上平時為了保持身材和體重,對吃的東西也嚴格控制。”

言畢,她又嘆氣。

好在課堂上時老師給她講過林黛玉的神情,她也琢磨出了幾分相似。

委屈時我見猶憐,更適合用來扮可憐。

沈望長時間不出聲,沈喬心裏又開始沒底。

難道說自己的演技還是沒到火候?

他冷笑:“沈喬,你真拿我當傻子?”

她一楞,急忙解釋:“沒有。”

他不再與她多說:“出去。”

沈喬沈默了會,也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生氣。

明明前些天還好好的,雖然也不會好好說話,但最起碼每天按時送飯,風雨無阻的。

等多久都沒怨言。

難道他們沒聯系的這些天,又發生了點什麽?

沈喬問他:“沈望哥哥,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?”

他耐心告罄,神情變冷,只重覆那一句。

“出去。”

眉峰是平展的,並無厭煩在其中。想來只是單純的不想看到她而已。

沈喬不愧是從小養成的厚臉皮,被這樣的逐客令驅逐,也沒想過要離開。

反正她就是賴在這兒了。

拖了張椅子過來,直接放在沈望邊上,挨著他坐下。

“那你總得告訴我,你為什麽生氣吧?”她說,“我不喜歡讓誤會隔夜,有什麽問題我們當下就解決。該道歉的道歉,該解釋的解釋。”

她的直接和沈望的別扭形成了鮮明的對比。

是王嬸的到來將僵局打破。

門是虛掩著的,她是過來問幾點吃飯。

從她這個角度正好看到沈喬半邊身子都快靠在沈望身上。哪怕只是視覺誤差,其實二人之間距離尚有二指遠。

不知怎的,王嬸心裏反而松一口氣。

小心翼翼的把門帶上,也不打擾他們。

廚師見著她了,問要不要現在把飯菜端出來。

王嬸比了個手勢,讓她小點聲音。又轉頭看一眼身後。

笑容欣慰。

“晚點吧,現在就先別打擾他們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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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喬不走,沈望走了。

他推開椅子,繞過她離開。

沈喬起身,擋在他面前:“反正今天不把話說清楚咱們就都別想走。”

她的態度並不強硬,但也算不上卑微。

她對沈望有憐憫,連她自己也沒察覺到,她下意識的把自己放在了拯救他的位置上。

因為有了憐憫,所以想要拯救。

但並非覺得自己高人一等。

沈望從她的眼中看到了這種憐憫。

還是年紀太小,情緒沒法藏得太深。

像是脆弱的玻璃瓶,輕輕一摔就碎了。感情不也是一樣嗎,比玻璃瓶還脆弱。

那憐憫呢,憐憫又能持續多久?

“讓開。”

仿佛淬冰的兩個字,被他面無表情的說出來。

沈喬便楞在那裏。

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,她也說不清楚。可不該是這樣的。

沈望不該是這樣的。

小時候那個不管她做什麽都會縱容,哪怕她想想爬樹,他也從不阻攔。

她只需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,不用去管危險性。

因為總有他給自己兜底。

他一定會保護好自己。

所以沈喬想,她也要保護好他。

可一個活生生的人,為什麽會變得這麽徹底。

仿佛靈魂都被換了一樣。

生日沒過成,沈喬走了。蛋糕就放在桌上,她幾次欲言又止,看了眼沈望,最後還是作罷。

王嬸被眼前的場景給弄懵。怎麽剛才還好好的,這會就成這樣了。

原是想問的,但沈喬已經關上門離開了。

缺少了一個人的生氣,安靜的客廳再次變得死氣沈沈。

沈望脫了外套,走進浴室。

一個字也沒說。

王嬸坐在外面,等他洗完澡出來。

周身仿佛還帶著水汽,衣服是幹凈的白T,微濕的頭發,蓋了塊灰色的幹毛巾,此時正輕輕擦拭著。

身形如松柏,挺拔修長。

王嬸問他:“餓了沒,我讓廚房把飯菜端出來。”

他搖頭:“我不餓,你們吃吧。”

剛踏上樓梯,王嬸欲言又止:“那這蛋糕......”

擦拭頭發的動作停下,也不過片刻。

微沈的聲音響起:“隨便。”

王嬸嘆了口氣:“這是喬喬那丫頭親自做的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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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望也不清楚自己是怎麽睡著的。

沒吃藥,甚至沒有感受到困意。直到手機鈴聲將他吵醒,他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剛才是在睡覺。

手機屏幕上那個名字過於熟悉,他微沈了眸。

鈴聲好像也隨著撥通電話那人的情緒一樣,變得急促。

最後幾秒,他還是按下接通。

開了免提,手機隨手放在一旁。

女人的聲音從聽筒裏傳出:“小望,睡了嗎?”

他重新靠回椅背,手指按了按眉心,疲乏還是沒有得到緩解:“有事?”

女人埋怨道:“說的什麽話,兒子生日,我當媽的還不能打個電話關心關心?”

他冷笑:“你別聯系我,就是對我最好的關心。”

因為他的這句話而拔高的音調:“你這是說的什麽話,有你這麽和媽媽講話的嗎?”

沈望並不和她爭論她到底有沒有擁有這個稱謂的資格。

他很少有在意的事情。

哪怕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了也和他無關。他看中的是結果。

早一天死和晚一天死,又有什麽區別呢?

沒區別。

他把電話掛了,懶得再去聽她接下來的話。

頭有點暈,應該是剛才忘了關窗的緣故。

他下了樓。王嬸已經睡了,客廳裏沒開燈。

他索性也沒開。

外面那點路燈滲透進來,可見度不高,但依稀也能看出大致的輪廓來。

他走到冰箱旁,把冰箱門拉開。

最上面的那層,放著一個蛋糕盒。粉色的。

因為知道王嬸肯定不舍得扔掉,所以才會沒一點顧忌的說出那句話。

所以,他到底在想什麽。

對她說出那麽重的話來,是他的本意嗎?

沈望點了根煙,看窗外的月亮。

兩年前被月亮遺棄過一次,那現在呢。

她既然不喜歡他,為什麽又要招惹他。為什麽又要來對他好。

他有潔癖,不光身體有潔癖,心理也有。

不是他想要的,他不會要。

不想要他的,他也不會去求。

指間的煙不知何時燃燒大半,煙灰蓄了長長的一截。

桌上的手機響了兩聲,很快就被掛斷。

沈望擡眸去看,屏幕上的名字讓他微微失神。

幾乎是下一秒,鈴聲再次響起。

剛才還態度堅定,不想要他的話,他也不會去求。

可是現在,卻又生怕晚了哪怕一秒,電話就會再次掛斷。而迫不及待的按下接聽。

那邊有風聲,不像是在宿舍。

沈喬應該是在斟酌語句,好半天了,她才開口:“我想了一下,我還是覺得我不能這麽不明不白的就承擔一個莫須有的罪責。不管你是因為什麽不高興,生我的氣,你都得先跟我講清楚。”

她生活的環境不需要她去隱藏情緒。

她長在陽光底下,感情外露,喜歡就是喜歡,不喜歡就是不喜歡。

哪怕是兩年前拒絕他,也是沒有一點餘地。

那現在呢。

現在有沒有一點喜歡他。

因為從小到大想要的東西總是得不到,所以幹脆,越是想要的東西,越表現出不在意。

習慣了。

沈喬打了個哆嗦:“外面很冷,你給我開下門。”

他撳滅了煙,走過去將門打開。

沈喬就蹲在外面,正拿著手機打著字。

大概是沒有聽到身後的聲響,她打出幾個字。

“哥哥,大爺,爹,你是我親爹行不行。你先過來把門打開,咱們有什麽事進去慢慢講。”

許是覺得這行字用在沈望身上過於不符合。

她又逐字逐句的刪除。

最後確認發出的只有九個字。

“好哥哥,求求了,嗚嗚嗚~”

手機接收到訊息的鈴聲就在身後,沈喬一楞,繼而起身。

直到看到沈望那張清清冷冷的臉。月光之下,幾分不可分辨。

細長的眼,高挺的鼻梁。

以及脖頸處那道顯眼的壓印。

罪魁禍首就是沈喬。忘了是什麽時候,因為什麽原因咬的。

只記得當時咬的血肉模糊,他也沒吭一聲。

在她哭累以後,他才拿來手帕給她擦掉嘴角的血。

他說。

“臟。”

沈喬只對這句話記憶猶新,居然有人嫌棄自己的血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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